從《燕尾蝶》說到《野豬》

標準

「這地球 若果有樂園 會像這般嗎? 」

看畢莊梅岩的《野豬》,隨即想起了shine這一首近日因黃偉文演唱會而重新在各網絡平台上熱播的《燕尾蝶》。不論是《野豬》中的完美都市,還是《燕尾蝶》中的樂園,說的都是文明的倒退,和那一份承受不起都市風化的情壞。

莊梅岩說《野豬》確實說得妙,劇中所提到的完美都市,大抵建基於1924年社會學家Burgess 所提出的concentric model. Burgess model 是一個根據經濟價值而產生的環形都市規劃,城市的中心因為擁有最豐富的物資、最完善的交通、最強大的網絡,因此地價最高,居住的都是社會上最有經濟能力的一群。(我們香港地價最高的中環,不也是因處於環形城市的中心而得以命名?)後來,因為文明所帶來的建設,環外的地區不再變得inaccessible,有能力的人於是紛紛搬去環外享受未被文明波及的美景,burgess model 終被取替。可《野豬》中的完美都市,卻回到了這個concentric model,什至更退一步,貧苦大眾連居住於環外的資格都因為了生存而被禠奪,只能居住於沒有陽光沒有新鮮空氣的地底。這不是文明的倒退,是甚麼?

「文明是種進化 儘管適應別制止它」

諷刺的是,社會上有些人一直以為自己在為這些貧苦大眾抗爭,使他們不被邊緣化甚至被隔絕時,原來這些貧苦大眾已受夠了生活的壓迫,只求有兩餐溫飽而已。陽光空氣對他們而言變得不再重要,傳媒與資訊等等日復日的宣傳洗腦使他們慢性地忘記了這些生存的基本權利,變得為了生存而卑躬屈膝。由林嘉欣出演的這一個平民百姓,因痛失兒子而變得卑躬屈膝。為了賺取醫療費、為了生存,她當「待應」,從事自己最討厭的職業。盲目又麻木地相信文明是種進化,認為應儘管適應別制止它,因而槍傷一直爭取揭露官商勾結的智叔。她生存,卻不再生活。

「逐步逐步 進佔世界 通向沒有完」

《野豬》不只是正劇,更是「政劇」,編劇莊梅岩的野心,更是比野豬更「野」。除了地產霸權官商勾結,劇中亦有相當的篇幅放於新聞與言論自由之上。面對掌握事實真相的作家被審查、被失蹤,獲得作家所有調查資料的老總智叔卻面臨兩難的決定。面對貧苦大眾的質疑、面對至愛與好友的出軌,面對官商給予的誘惑,智叔也最終出軌了,放棄了自己的至愛,放棄了自己一直堅持並爭取的真相與傳播自由。那些玻璃鑲的真相,也如水晶雕的,一觸即碎,與王子華一起玉石俱焚。而受監管、受審查的、受控制的資訊,也「逐步逐步進佔世界通向沒有完」。劇本一再提及真相的重要,由各演員的口中一次又一次提出「應該用多少的代價去換取真相」這一個核心問題。

「別問怎麼不愛它? 蝴蝶夢裡醒來 記不起對花蕊有過牽掛」

用多少代價去換取的,大抵不單單是真相,更是我們要捍衛的文化,與我們所愛的都市。劇終,導演甄詠蓓說:「希望每個人都能夠保留心中的野豬。」野豬雖有兇猛之貌,卻有著「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性格。但當野豬受到攻擊,便會不惜一切,奮不顧身地進行反撲,劇中黃子華不惜與真相共存亡,也正正如此。那我們呢?面對這樣一個價值被扭曲,充拆著地產霸權官商勾結的香港,我們又會作出如何的反撲?人人就如「蝴蝶夢裡醒來,記不起對花蕊有過牽掛」的時候;又或「為免犧牲情願被同化」的年代,我們還能保存心中的野豬嗎?

極佳的劇本、極具水準的演出、極有味道的真人鬼魅聲音演出、雖略欠深度卻簡潔的舞台設計…《野豬》帶給觀眾的實在太多,想記下的還有太多。或許下篇再談。

又,黃偉文的詞,填得太好。

對「從《燕尾蝶》說到《野豬》」的一則回應

  1. 引用通告: 教授 (2013) | 蘇.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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